压损罗衫秋叶叶,风云大陆我无家。
锦文念到末了一句,那声气也就微微哽咽起来,(知音者芳心自同。)便脉脉含情,望着金娉娉,又不好说甚的。
此时只觉窗外西风一阵一阵吹紧起来,接着有些冻雨洒在窗棂上,撒豆一般地响。凤琴道:“不好了,雨来了。”一面说,一面更看那诗道:
凉雨吹云过北廊,
……
凤琴笑道:“说有雨便有雨了,这真是眼前妙景。”锦文笑道:“还有心上妙人呢。”凤琴微微将眼向娉娉一瞥。娉娉便不好意思,笑说道:“我不许你看了。”凤琴央告道:“你莫理他。你这诗真好呢,我如今也在大姐姐那里学着作诗,总是嫩嫩的,没有这般字斟句酌。”娉娉道:“这算什么呢?如今这世界用不着这些腐败笔墨了,我平时也不大弄他,不过病里实在无聊,偶然借着消遣消遣。若是拿出去被那些大诗家瞧见,可不把人牙齿笑掉了。”锦文道:“平心而论,这诗学一层,原是无关国计民生。但是借此陶写性情,却也于事无害。那议论我们的,不过说是个枉费心机。然而这枉费心机,比较他们一天一天,把那个平旦之气,都沉埋在罔私营利之中,总觉好些。我怕他们那颗心,莫说不能掏出一句屁诗,就是想他们有句天理良心的话儿,怕也没有呢。作诗的人别无嗜好,所好的不过风雅。收拾些云山烟树,入我毫端;进脱些利锁名缰,别开生面。谁还能说个不是呢?我虽笨口笨舌,作不出什么佳句来,然而读着你这几首诗,就像是我心里要说的话,都被你说出一般。好姑娘,你有此才调,却不可辜负,闲时还弄着玩玩,只不要将一切都废弃了,尽管走入醋瓮,捻断髭吟,像那斗方名士罢了。”娉娉听了,只管点头。凤琴掩口笑道:“姐姐这篇议论,真是绝好诗话,但是一层,未免碍于不伦,怎么说金姑娘还会‘捻断吟髭’,难道金姑娘长得有胡须不成?”说罢,大家一齐好笑。锦文道:“啧啧啧!亏你还要学诗,连个‘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都不能理会。我不同你谈了,我且将这诗看完了。”随后接着又念道:瓦花疏紫不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