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本期推文大约需要12分钟 在1989年的《蝙蝠侠1》中,导演蒂姆伯顿将其鲜明的哥特式美术风格与“蝙蝠侠”的世界观融合,古典、神秘、诡异的道具与城市布景成为环境的基底,夸张的表演风格与场面调度一起为影片带来了独特的B级片质感;2005诺兰的《蝙蝠侠:侠影之谜》重启了蝙蝠侠真人电影,与蒂姆伯顿对于环境风格质感的关注不同,诺兰将蝙蝠侠的世界观与现实世界接轨,哥谭市的城市原型也直接来自芝加哥市,影片的关注重点也放在了对社会正义等现实话题的探讨之上,全面严肃并升级了超级英雄电影的主题维度。马特里弗斯的《新蝙蝠侠》则又另辟蹊径,让蝙蝠侠真人电影回归到了最初漫画里的设定—侦探探案。于是,《新蝙蝠侠》也拥抱了传统的电影类型,与侦探片、黑色电影的融合又拓宽了蝙蝠侠电影和超级英雄电影的表现形式的方向。 《新蝙蝠侠》的反派为谜语人,此反派布置谜语犯罪杀人并步步为营的手法直接套用了《七宗罪》、《十二宫》等“新黑色电影”里经典的连环杀手的犯罪模式,这种设置为影片提供了新黑色电影中侦探元素的人物故事结构,建立起了全片人物故事发展的框架与模式,在对侦探、连环犯罪元素的融合使用中,蝙蝠侠身份的侦探属性即被放大,“查案并找出凶手”这个动作贯穿于全片,当这种身份状态与动作本身被强调时,在凶手早已露出真凶的情况下,案情本身的谜底就成为了最不重要的东西,于是我们便不断看到蝙蝠侠走进一个个犯罪现场,在现场的每一寸土地发掘细节线索,并根据线索之间的联系来猜测凶手的身份,预备着想要提早做出行动来阻止犯罪。这样一套连续动作的做出也将主角蝙蝠侠处在一个故事情节中的被动位置,他几乎没有阻止犯罪的发生,总是在犯罪事件发生后才出面侦查和补救,并且多次尝试从结果看来都是错误的,蝙蝠侠只不过是在不断试错,通过自己的行动一步一步排除错误的答案来最终抵达谜底。这种主角全程处于情节的被动位置、被外部力量牵制的无力状态统一了影片基调和人物的主情绪,如此演绎出的情节故事都被深深地植入了黑色电影的“黑色元素”,填充起了影片坚实的“黑色”肌理。《新蝙蝠侠》对电影史中曾经的经典电影类型的回望与融合再使用,对于熟悉类型电影的观众来说,新黑色电影元素框架的植入就像是一次熟人之间的击掌,这给予了影片本身内容文本以外的解读的趣味性,同时这样建立起的质感与氛围搭配更加常人化的蝙蝠侠形象,也让观众能够更加沉浸地代入到这作蝙蝠侠的“私人絮语”里。 《新蝙蝠侠》的视听语言在仿照黑色电影的视听方式服务于影片整体使得影片更加“电影化”以外,还通过一些独特的摄影调度方式建立了一种全新的侦探电影和场面呈现的视觉语言。在影片的开场,杀人事件发生,镜头长时间地对准飞落在犯罪现场一角的凶器,这个浅焦特写镜头模糊了所有的背景,甚至避开了杀人的整个过程,以极高的专注力和精细度将这个“破案密码”摆在画面中心,其后的蝙蝠侠进入现场进行调查,同样出现了这个“凝视”凶器所在位置的浅焦镜头,而当蝙蝠侠作为一名侦探拿起这个凶器并依靠此道具进行犯罪推理时,终于揭示出了此浅焦特写镜头的意义,即对于侦探破案过程中所有推理质询进行时所使用的重要道具、所做出的重要行动地强调。于是我们在之后能够不断看到这样一系列的浅焦特写镜头:血迹、遗留的谜语符号、照片、信件、开锁工具、破碎的玻璃等等,这些物品连接着凶手、受害者、犯罪行为、犯罪地点这些重要信息和侦探所做出的侦破行动。这是真正从一名侦探的视觉角度出发去还原查找线索、质询物品、排除干扰选项、确定最终凶手的完整的推理过程。这套浅焦特写镜头的使用强调对每个事件相关物品和行动本身的重视,服务于《新蝙蝠侠》中对蝙蝠侠形象所做的侦探类型化处理的理念,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呈现侦探电影中侦破行为的视觉语法。 在整部电影中,每当出现强烈的运动场面时,导演马特里弗斯就会将镜头固定在运动中的人物或物体上(摩托车、蝙蝠车、飞翔时的蝙蝠侠),这样镜头会更加地贴近人物本身,当人物物体进行移动甚至是发生轻微的抖动之时,整个画面也都会随之发生程度更甚的摇晃,这种方法让视角足够贴近当事人,缺少全景环境与人物物体之间位置关系的具体交代,观众也不再只是处于上帝视角看着发生着的一切,不再是置之于场面之外的旁观者,而是被代入到人物本身去感受他们与周遭环境瞬息万变的关系,如此便模拟还原并丰富了正在运动中的人物物体的表现视角。更加重要的是,这种固定在人物物体身上的镜头还使得这个物体本身占据了画面的大半,剩下的小部分画面则由不断变化着的背景来填充,所以可以说这种镜头机位的设计不仅仅是模拟并丰富运动物体的主观第一人称视角,更是一种对画面呈现内容的削减限制,它减少了观众所能看到的画面信息,在对动作场面的调度展现中,这样最大限度地弱化了道具和动作的奇观属性,规避了其他超级英雄电影中惯常的直接表现出的奇观大场面,降低了对观众所输出的低级的感官刺激。《新蝙蝠侠》的视听足够风格化又足够简约,除了有对影史经典元素的回望,还又为后世积累实验出了足够有效的新颖视听语言。 《新蝙蝠侠》虽仍在好莱坞传统制片公司的规划方向中,但在具体的创作层面权力被更多地交给了导演,马特里弗斯不再被“电影大局规划”所牵制,回望自己喜爱的电影类型风格并将之与蝙蝠侠融合,影片整体基调灰暗,蝙蝠侠也被还原成常人侦探,不再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故事戏剧冲突大量聚焦于人物心理内部的挣扎,在打斗、追车、爆炸等大场面中也尽量规避了直接的类型刺激,搭配独特新颖的视听手法创作出了最为风格化和私人化的蝙蝠侠电影。